□王海山

第三十四章 用兵有道 退讓為先

（今本《德經》 69章）

用兵有言曰⑴﹕

吾不敢為主而為客，不敢進寸而退尺⑵。

是謂行無行，攘無臂，執無兵，乃無敵⑶。

禍莫大于無敵，無敵近亡吾寶矣⑷。

故抗兵相若，而哀者勝矣⑸。

【譯文】

用兵有至理名言： 我不敢主動冒進一寸而挑起戰爭，寧愿退守一尺而后發制人。

使得對方欲行陣相對而無陣可行，欲援臂相斗而無臂可援，欲執兵相戰而無兵可執，因而不能與你為敵。

災禍再沒有比目中無敵更大的了， 目中無敵喪失了慈、檢、不敢為天下先三寶，必會招來殺身之禍。

因此，實力相當的兩軍作戰，心懷仁慈、體恤蒼生的一方必將取得勝利。

【新解】

本章主要講用兵之道是先禮后兵，戰則必勝。一是示弱，恬淡為上，不敢為主而為客，不敢進寸而退尺。二是退藏，不露聲色，讓對方找不到你的蹤跡，心生畏懼，不敢與你為敵。三是慈且勇，不輕敵，不逞強，戰必勝，守必固。四是不得已而為之，雖為保衛身國而戰，卻不輕舉妄動，等待天時地利人和。老子告訴世人，要想戰勝別人，首先戰勝自己，要想戰勝自己，首先戰勝欲望，要想戰勝欲望，首先保持靜定。教人既不以意使氣，也不以氣攻心，固守三寶，慈愛為懷，不爭強好戰，不貪得無厭，只有符合天意民心，才能立于不敗之地。

【心法】

用兵有道，以退為進。攻心為上，驕兵必敗。

【注釋】

⑴用兵有言曰

河上公：陳用兵之道。老子疾時用兵，故托己設其義也。

⑵吾不敢為主而為客，不敢進寸而退尺

“退”，帛書甲本作“芮”，乙本及通行本作“退”。

河上公：主，先也，不敢先舉兵。客者，和而不倡，用兵當承天而后動。侵入境界，利人財寶，為進；閉門守城，為退。

⑶是謂行無行，攘無臂，執無兵，乃無敵

此處帛書甲、乙本皆作“執無兵，乃無敵”，河上公本作“仍無敵，執無兵”，與帛書順序顛倒。

該經句意思為：對方欲行陣相對而無陣可行，欲援臂相斗而無臂可援，欲執兵相戰而無兵可執，乃無人與之為敵也。

王弼：行，謂行陳也。言以謙退哀慈，不敢為物先，用戰猶行無行，攘無臂，執無兵，乃無敵也。言無有與之抗也。

⑷禍莫大于無敵，無敵近亡吾寶矣

“無敵”，帛書甲本作“無適”，乙本作“無敵”，河上公本作“輕敵”。

王弼：言吾哀慈謙退，非欲以取強，無敵于天下也。不得已而卒至于無敵，斯乃吾之所以為大禍也。寶，三寶也。

⑸故抗兵相若，而哀者勝矣

此經句帛書乙本作“故抗兵相若，而依者朕”，甲本作“故抗兵相若，則哀者勝矣”，河上公本作“故抗兵相加，哀者勝矣”。

河上公：兩敵相戰也。哀者慈仁，士卒不遠于死。

王弼：抗，舉也。加，當也。哀者相惜而不趨利避害，故必勝。

第三十五章 披褐懷玉 靜養天真

（今本《德經》 70 章）

吾言易知也，易行也⑴。而天下莫之能知也，莫之能行也⑵。

言有宗，事有君⑶。夫唯無知也，是以不我知⑷。

知我者希，則我貴矣⑸。

是以圣人披褐而懷玉⑹。

【譯文】

我說的話很容易明白，很容易實行。天下人卻不能明白，不能實行。

我強調的是養清靜之德，合無為之道。因為人們習慣于心向外求，做不到內心清靜，見不到自性，所以達不到我的見地。

世上能達到我的見地的人太少了，像我一樣居道用德的人更為珍貴。

因此，有道的圣人修內不修外，就像身穿粗布衣服而懷揣美玉一樣，外表看似平凡，卻身懷道德與真知。

【新解】

本章主要講道德二字的含義就是清靜無為，很容易理解，很容易做到。可是天下人習慣于心向外求，喜歡有為做事，因內心不能清靜而見不到自性，所以既不能理解道德，也做不到清靜無為。老子以此警告世人，要想居道用德，必須改變現有錯誤的思維方式及生活習慣，不張揚，不顯貴，清心寡欲，消除妄念，在靜定中顯見靈明性體，如此披褐懷玉，才能做到清靜無為，守中抱一。

【心法】

心中有道，易知易行。披褐懷玉，靜養天真。

【注釋】

⑴吾言易知也，易行也

河上公：老子言，吾所言省而易知，約而易行。

王弼：可不出戶窺牖而知，故曰甚易知也。無為而成，故曰甚易行也。

《莊子》：老聃明白于天地無為簡易之德者，此之謂大宗大本大宗師也。

⑵而天下莫之能知也，莫之能行也

此處帛書乙本與河上本“天下”，甲本作“人”。

河上公：人惡柔弱，好剛強也。

王弼：惑于躁欲，故曰莫之能知也；迷于榮利，故曰莫之能行也。

⑶言有宗，事有君

此句經文，帛書乙本作“夫言又宗，事又君”，甲本作“言有君，事有宗”，河上公本作“言有宗，事有君”。

河上公：我所言有宗祖根本，事有君臣上下。世人不知者，非我之無德，心與我反也。

王弼：宗，萬物之宗也。君，萬物之主也。

⑷夫唯無知也，是以不我知

河上公：夫唯世人之無知者，是我道德之暗昩，不見于外，窮微極妙，故無知也。

王弼：以其言有宗，事有君之故，故有知之人不得不知之也。

⑸知我者希，則我貴矣

此句經文，帛書乙本作“知者希，則我貴矣”，甲本殘缺幾字，僅存“我貴矣”三字，河上公本作“知我者希，則我者貴”。

河上公：希，少也。惟達道者乃能知我，故為貴也。

王弼：唯深，故知之者希也。知我益希，我亦無匹，故曰知我者希則我者貴也。

《列子》：西周之人太史老聃有圣者焉，不治而不亂，不言而自信，不化而自行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，可謂大圣人矣。

⑹是以圣人披褐而懷玉

河上公：被褐者薄外，懷玉者厚內。 匿寶藏德，不以示人也。

王弼：被褐者，同其塵；懷玉者，寶其真也。圣人之所以難知，以其同塵而不殊，懷玉而不渝，故難知而為貴也。

《莊子》：不離于宗，謂之天人。以天為宗，以德為本，以道為門，兆于變化，謂之圣人。

（未完待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