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和平

豫東老家的喜宴多是十分豐盛且有章法的。

說其十分豐盛，是因為每桌通常要有八個涼菜、十六個熱菜，紅燒鯉魚、清燉雞、紅燒方塊肉和紅燒肘子是必有的，另外還有四個蒸菜、四個湯菜，根據時令的變化，再配上幾個素菜。湯菜有咸湯也有甜湯，有葷湯也有素湯。在豫東老家吃大席，我最喜歡的就是各類湯菜，白丸子湯、白菜豆腐羊肉湯、老式雞蛋湯，都是我的最愛。

說豫東喜宴極有章法，是因為什么時辰上什么菜，連先后順序都有講究，還分上席與下席。上席就座的一般都是女方送親的人和男方本門的親屬，男賓一桌，女賓一桌。對上席的招待禮儀比較周到，開席時，扛氈的人（男方委派的喜宴接待人）在胳膊上搭一塊紅布，吆喝著，招呼客人安坐，再端上一盆熱水，遞上一條紅色毛巾，讓客人洗手凈面。這個時候，大家就知道喜宴馬上就要開始了。每每在上大菜的時候，例如上紅燒鯉魚和方塊肉的時候，扛氈的還要去上席給客人敬酒，對婚禮的相關事宜再征求一下女方送親人的意見。對待下席賓客的禮儀就沒有那么多了，只有前來幫忙的人隨意照料一下。鄉土文化有時候就是比較奇妙，在禮節上一般對客人照顧得比較周到，而對自家的人、親近的人，反而不怎么講究。

豫東喜宴上最后一道菜是老式雞蛋湯，俗稱“滾蛋湯”，大廚對這個湯菜的做法要求比較嚴格。老式雞蛋湯，必須用熬制的大骨湯、老母雞湯等作為湯料，放入豬肉或牛肉，還有香菇、番茄、黃花菜、黑木耳，海帶切絲，用紅薯粉勾芡。鍋里的雞蛋清就好像天上的白云，飄起來時一片兒一片兒的。出鍋前澆上山西老陳醋和小磨香油，再抓上幾把馓子、香菜、蒜黃。這道湯一端上來，客人就知道菜已經上齊，喜宴馬上就要結束了。這個時候下席的桌面上已經是杯盤狼藉，喝了“滾蛋湯”，大家很快就一哄而散了。但上席還是有條不紊、井然有序，即使“滾蛋湯”端上來了，上席客人也大都不慌不忙。哪道菜即使味道再好，一旦所剩無幾，人人都有足夠的抑制力，再也不會夾這道菜了。對于瓶子里的酒水，也是一樣，酒量再大、再能喝，也不會搞“光瓶”行動，必須為主人留下二兩，給主人以足夠的面子，顯得自己也有君子風范。

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，盛宴也必有結束的時候。隨著上席賓客放下筷子起身，整個喜宴才算圓滿地落下帷幕。